去东洛杉矶要走十号公路。快出市区时十号公路向北拐了一个弯,右手处出现了南北向的五号公路,再向东走需要穿过几条车道一直开到最右面,然后再拐出去。这一段路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我虽说经常走,可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能把来和回时看到的景象在脑子里揉在一起,每次经过都会琢磨:这里是反方向的哪里啊?想不清楚觉得别扭。
后来有了个想法:再有这种感觉就在同一地点拍两张照片,一张从南往北看;一张相反,从北往南看。对着这样的照片多看几遍,动动脑子来回印证,不行再动用google地图,总会弄明白的-其实也的确是这样。
类似的照片可以拍很多:比如从家门口看远处的楼和从那座楼看家;比如从办公室看好莱坞山和从好莱坞山看办公楼;比如从岸边看岛和从岛上看岸边,比如从体育场看台看场内和从场内看看台,……,总之场景甲中的一个位置正是场景乙的观察点,反之亦然-拍这样的照片有没有别的意义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玩,而且会给我一种“把事情弄明白了”的愉快。
想起这些是因为最近读的几本书。这些书大多是在济南买的-在北京的几天没能安排出时间去正经书店,只是在机场挑了一两本。我看中文书一向只基于兴趣:觉得什么有意思就看看什么,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可是有天忽然意识到:这次买的几本书都有一点像那种照片-其中趣味大多是由于视角变化造成的。
《匈奴史稿》,陈序经著。机场书店买的,飞机起飞前看完了,不过不是因为书薄或者是我读得快,而是北京那天大雾,我在机场足足等了十二个小时。其他的书都托运了,幸亏还有这一本。书本身也的确好读,因为关于匈奴的史料也就那些-遗迹没有,文物缺乏,文字没有,语言早已失传-只能依靠中国和西方的那些残缺不全,辗转相传,有时还互相矛盾的记载。一个如此古老、重要的民族,我们现在只能从东方远远地看过去,再从西方远远地看过去,它自己的视角永远地消失了。
不过我的一个模糊印象确认了:北匈奴最终的确是定居在了现在的匈牙利;“匈牙利”里的这个“匈(hun)”字也正是指的匈奴。凑巧的是,这一点后来不久就被人提起了。回美国后的第二周,在一个会上和C先生吃午饭闲聊,C先生是个医学博士,入伍后在伊拉克脊柱受过伤,现在为政府做一些和基础研究有关的工作。C先生小时候住在一个中西部城市的贫民区附近,周围都些欧洲移民的小聚居地,“光圣诞节就有五六种”。这样的环境下,C先生一度会说接近十种语言: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瑞典语,挪威语,波兰语,葡萄牙语……。
“不过这也没有听上去那么难,很多语言相差不多”,C先生说,“就是匈牙利语最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我问。
“嗯,匈牙利语听上去不像是欧洲语言,我一直不能区分它和朝鲜语。”
像朝鲜语?有意思,我想,那里面一定还残存着匈奴的古音吧,有机会一定要听听。当时的,史诗一般的迁徙现在是没有详细记载了,可是雪泥鸿爪般的的痕迹也许还在?我不知道,可是很好奇。
Thursday, November 22,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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